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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俊作品《太行诗情》367X144cm
□汉风
孔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六朝的宗炳在论山水画的功能时，首先谈的则是“仁智之乐”。说圣人是以其思想体现道的，而山水则以它的形貌使圣人的道表现得更加完美，“夫圣人以神法道”，“山水以形媚道”。既然山水对于人的自我超越具有如此重要的作用，那么，人们喜爱山水进而钟情于山水画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正是由于高家俊先生对山水画的内在功能有切身的体悟，所以，他才有定力、有毅力衷情于山水，衷情于用他手中的画笔再现他对自然山水的独特体认。也许，正是由于高家俊先生对太行山和其它名山大川的游历，使他沉醉于大山的深厚、沉醉于自然的奇幻与沉雄。山水之于圣人之道也许太过遥远，而通过自己手中的画笔反映自然美的山水所达到的畅神效果也许正是高家俊先生真正受用之所在。这使我忽然想起六朝王微的几句话：“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虽有金石之乐，珪璋之琛，岂能仿佛之哉！”这一切都是山水的功能，山水的魅力，我想，高家俊先生深明此中三昧。
高家俊先生生于燕赵，长于燕赵，因此，太行山就成为他山水画创作的重要母题。他广泛涉猎，但尤以太行山最为钟情。太行山的壮阔、雄浑、茂朴、深远对其艺术特征的形成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从高家俊先生的山水画作品我们可以感受到五代两宋北方山水画对他的启示。五代两宋的北方山水画不但具有整肃宏大的气象，更有细节的深入刻画，这主要在于，唐代宏大自信的气质遗传与宋代理学交互共融的结果。高家俊对其是有深刻直觉和体会的，因此从他的作品，尤其是巨幅作品可以感受到他的用心所在，着力点所在。他有不少巨幅作品气象宏大，整肃端严，但却不失精微和细节的表现。因此，他的作品不但有气势，而且耐人寻味。这都得益于他几十年来无数次深入太行山进行观摩和写生的结果。
山水画固然要着眼于气势和气质，但如果失去对很多生动感人细节的刻画，就会失之于空疏和浅薄。宗炳提出“以形写形，以色貌色”，即是以山水本来的形质和特色导入画家笔下的山水形色，这是后来“外师造化”的先声，实际上就是希望山水画家要深入到真山真水之中，认真地观察，认真地写生，认真地思考。因为，要“以形写形”就必须认真地观察真实的山水，闭门造车是出不了优秀作品的。高家俊先生深明此理。所以，在他几十年的创作过程中，形质一直是他十分重视的着眼点所在。他的作品均给人一种深入、扎实、严谨、丰富的深刻印象。宗炳所说的“质有而趣灵”在高家俊先生的艺术创作中是有所追求，有所体现，有所收获的。这来自于他对真山真水的切身感悟，更来自于几十年对艺术的思考和理解。没有对自然山水的深入观察和写生，就不可能有真正的“质有”；没有对自然和生命的独特体认，就不可能有真正的“趣灵”。也许正是对这个问题的高度重视，他才会下苦功夫立求在作品中有自己独特的表现。
高家俊先生的山水画缜密、严谨，所取所用必有出处。他力求“真工实能”。“真工实能”有一个巨大的风险，就是极易被人视为匠气。而明末李日华则视其为千古不平之案。他认为，唐宋五代真正的大画家无不是“真工实能”的追求者。他说：“自顾虎头、陆探微专攻写照及人物像而后绘事造极，王摩诘、李营丘特妙山水，皆于位置点染渲皴尽力为之，年锻月炼，不得胜趣，不轻下笔，不工不以示人也。五日一山，十日一水，诸家皆然，不独王宰而已”。李日华看到了“真工实能”的价值所在，所以他为“真工实能”正名。我认为，“真工实能”的俗与不俗，匠与不匠不在其工与实，而在其工与实是否融入了画家的感情，是否将工与实沐浴在画家独特的视角和独特的理念之中。我想高家俊先生是想通过“真工实能”的“笨”功夫，从而使自己以后的自我超越有个坚实的基础，这种精神无疑是可贵的。
高家俊先生的山水画不求奇，不求险，平和自在，一任天然。这正如李日华所说：“绘画不必求奇，不必循格，要在胸中实有，吐出便是”。其实，奇与不奇，险与不险，都不是问题，不求奇可以出优秀作品，求奇同样可以出优秀作品，不求险可以出精品，求险同样可以出精品。倪瓒不求奇，不求险是公认的大家，潘天寿求奇、求险同样是公认的大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禀赋和气质，这种气质才是决定画家不同审美追求的根本所在。高家俊先生不求奇、不求险、平和自在，真功实能的艺术追求也正是其禀赋和气质的外在显现，所以自有其独立的价值。
高家俊先生的作品具有一种闲和清静之气。静气是中国画一种可贵的品质。中国画是一种练神、练格局、练定力的艺术，人的修养知识不同，气格不同、呈现出的画面境界自然不同。而修养、精神、气格皆产生于人的胸次，所以说，艺术创作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一个修行的过程，正是这种独特的修行，使画家趋于平淡天真和本来面目，从而才会静气弥漫，气定神闲，不以物喜，不以已悲，从而在精神和艺术上真正超越自己。
传统是文化的命脉，传统的精义在于对生命与存在独特的理解与呈现。高家俊先生的山水画十分重视对传统的吸纳和继承，并力求在传统的基础上有所创新。他有他自己独特的艺术路径，也正是其独特的艺术路径，成就了他的艺术特质。愿他在未来的创作过程中，不断强化这种特质，从而不断超越自己，使其艺术更加鲜明，更加独特，更加具有艺术感染力，从而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作者汉风：河北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河北省中国画研究会会长、河北省政协常委、河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