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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的深意 ——评何玉茹短篇小说《回乡》

2016-12-31 10:12:08 来源:河北新闻网

□王文静

《回乡》是何玉茹的短篇小说,名字确实很容易让读者落入“乡愁乡情”的阅读期待。然而实际上,主人公“我”和老杨只是在一次郊游中,从去时一路的无聊、压抑、忍耐、指责,变成归途时的自然温馨与和谐,其中奥秘尽在“万庄”。

小说中的万庄称不上是一个自然状态下的“乡”,充其量是个农家乐、采摘园,是个还按照“集体化”“大锅饭”管理的“历史乡村标本”。在老杨多次软磨硬泡下,“我”极不情愿地随他去万庄采摘,一路上两人不停地发出毫无意义、令人厌烦的唠叨。“我”不断发泄对老杨的不满并蔓延到人身攻击。而不吱声、不回嘴的老杨并没有让“我”平息怒气,因为他“不吱声就意味着你说的是废话”。被大货车小轿车左右夹击时,老杨完全不顾“我”的感受,时不时蹦出几句脏话。这样一种既非剑拔弩张又不是二元对立,既吵得轰轰烈烈又过得安安稳稳的状态,就是“我”和老杨的生活常态,也是当下很多家庭、很多夫妻的典型状态:虽生活稳定,但是“只顾了当下的日子”,焦虑、懒怠、无精打采和缺乏激情,既不会翻脸、不会打架,更不会分手、不会离婚。因为这其中的质疑、反驳、不屑和无奈,丝毫不影响夫妻二人的了解和把握,他们接受着生活对他们的磨损,同时也在相互消磨。因此,《回乡》不是写故事,而是写状态,作者写中年夫妇的庸常状态,平坦有味,用笔老辣。

从回乡路上的冷漠对峙,到碰上了“放歇”汉子时“我”主动搭讪的热情,再到梨园里“我”与老杨情不自禁地约定下辈子,人的情感状态在万庄——一个并非故乡的地方发生了反转。这就否定了以往文学作品在阐释故乡意义时的过分主观,不再任由故乡每次都戴上“乡愁”面具。“我”在故乡受到的生产队长的刁难以及母亲承受的集体围攻的羞辱,使“我”与故乡的关系并不那么亲密,故乡成为一种伤痕记忆。“我”并没有回乡,除了无乡可回——“梨园早没了,岂止梨园,村子都没了,变成一片高楼大厦了”,“我”也不想回乡,因为“我从小就在那样的村庄长大的,长到三十岁才跳出火坑嫁给城市里长大的他”,对万庄这样像故乡的所在没有丝毫兴趣,故乡也就不可能成为“我”对现状不满意时的一个灵魂归宿。

走在万庄,“我”一次次打捞出年轻时和老杨甜蜜的恋爱时光,棉花地里爽朗的女人笑声,老杨记忆中“我”嘴里的清甜梨味,甚至“我”还惋惜起我们丢了的爱情书信。因此,万庄是一个时空催化,此时此刻是李庄、张庄都没有关系,只要它还有乡村的特点,还没有盖遍高楼,还没有变成空心,还能遇见“放歇”汉子和看菜园的大姐就行。他们的精神世界终于在触景生情中得到升华,回城时老杨没再骂一句脏话,“我”也觉得老杨开车和谐又流畅,焦虑不安的灵魂仿佛得到了慰藉,一下子安宁了。这时,回头看小说开篇那长长的铺垫,感受那深入岁月肌理的细碎质感,来时路上那不断爆发的争端已然烟消云散。

这也再次印证了作者本意并不在“乡”或者“非乡”,而是关注被日常生活逐渐磨损的、精神状态处于亚健康状态的人们,关注他们不理想却稳定的生活状态,关注他们无意识甚至是抗拒改善的精神纹理。这样一来,平稳与力道,平淡与深邃相互映照,支撑起了《回乡》在主题上的张力,体现出作者对生活的理性观照和智慧表达。

好的叙述都是圈套。然而,作家的套路还远远没有结束。这是一个完美结局吗?易卜生《玩偶之家》中娜拉为了自由而出走,鲁迅先生写了那篇犀利的《娜拉走后怎样》。为了自由出走,之后一定能收获真正的自由——有尊严而又不窘迫的自由吗?当“我”和老杨哼着小曲回程,并不再为城里的堵车加塞而烦闷“路怒”的时候,从明天开始他们对从前那些无聊、消极、负面、压抑的状态是否已经免疫了呢?万庄唤起的和谐与美好是否会逐渐衰减,最后又回到了来时的样子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生活对人的磨损是不会停止的。那么,当下一轮危机到达的时候,郊区农家乐还是灵丹妙药吗?如果不是了,那人们又该怎样去修复心灵的磨损呢?

是的,《回乡》悬念在最后,当你感觉大获全胜班师回朝的时候,一个新的循环开始了,一个新的疑问形成了。作家抛出的看似是一个轻松的游戏,其实却是个永恒的话题。作家举重若轻,表面写回“乡”,却探触城市人的精神世界;语言平淡质朴,却刀刀画画刻出生活的质感;情节寡淡风格沉稳,却暗藏汹涌,充满着人生自我更新的探讨和质疑。

责任编辑:张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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